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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0/6/15 15:41:00

[中国教育报]中国博士,百炼“出炉”(图)


李尚志博士至今还保留着学位授予大会的请柬和入场券。


波折求学路


今年67岁的于秀源至今仍清楚地记得1978年报考山东大学研究生时的情景:经过20多个小时的旅途颠簸,从杭州到达济南*台车站已是凌晨两点多,他在灯光昏暗、苍蝇飞来飞去的候车室里踱步,想起距离他从山东大学数学系毕业已过14载,此去经年,岁月蹉跎,命运波折,感慨不尽。当时已36岁的他,是杭州四中校办工厂的工人。


于秀源所在的厂子不太想放他走,但幸好当时中央对工作人员报考研究生的*策很宽松,虽然费了不少周折,厂里最终还是让他报名了。既要工作,又要准备考试,于秀源经历了今天的年轻人难以想象的艰辛。当时他最大的孩子不过两岁,小的才半岁。直到现在,当时的邻居还记得,他在工作之余,坐个小板凳,旁边放着竹板子做的童车。他的脚来回蹬着童车,“催眠”躺在里面的小儿子,一只手捧着书,另一只手在一个小方凳上演算题目。


当时,研究生教育已中断了12年。首批博士报考时,国家还没有建立学位制度,没有硕士、博士之分,只统称为研究生。首批博士入学时并不知道自己能拿到学位。


其实,早在1951年,国家已开始招收研究生,当时主要是苏联援助中国的专家在培养,这批研究生统称为“师资研究生”。1957年,国务院批转了《关于今年招收4年制研究生的几点意见》,拟在“师资研究生”之外,培养少量质量较高的相当于苏联副博士水平的研究生。1958年,受“左”的思想影响,招收研究生不采取考试,改为推荐入学,只重视*治条件,不重视业务能力。结果,研究生质量明显下降。之后的“文革”使研究生教育中断。


据吴本厦回忆,文化大革命结束后,我国面临着专门人才特别是高层次专门人才奇缺的重大难题,恢复招收和培养研究生成了极为迫切的任务。当时中国高层次人才的培养非常匮乏,从1961年至1965年,一共只培养了近5000名研究生,没有授予学位。


1978年3月,全国科学大会在北京召开。在这次会上,邓小平的一句“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让数千科技工作者感到振奋。同时,邓小平理顺了一个逻辑关系:发展经济,科技是关键,教育是基础。


“能不能独立自主地培养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所需要的各方面人才,特别是像博士、硕士这样的高级专门人才,是关系到整个社会主义建设成效的一个关键问题。”胡乔木在学位授予大会上的讲话,道出了酝酿已久的恢复研究生招生的宏大背景。


马中骐读了两回研究生,两次竟间隔14年。1964年,马中骐考上北大物理系研究生,师从著名理论物理学家胡宁。但命运捉弄,只学了一年,他就赶上“四清”,后来赶上了“武斗”。1967年,他回到兰州大学,但兰大理论物理教研室已经解散,图书馆都关门了,他只好搞点地下科研。


1977年,马中骐的命运似乎迎来了转机。在去大连参加一个半导体会议之前,他看望了导师胡宁。胡宁告诉他一个好消息:中央允许69届、70届的大学生回原校继续就读。有“回炉大学生”,自然有“回炉研究生”。“胡先生问我愿意不愿意当‘回炉研究生’。可以回北大读书,我当然高兴了。”马中骐满心欢喜地去了大连,但当他开会回来再去看望胡宁时,却被告知“‘回炉研究生’行不通”,因为中央没有红头文件,意味着没有编制和经费。


马中骐只好又回到兰州大学教书。一年之后,国家恢复研究生招生。马中骐又看到了回北大读书的希望。可当年他已37岁,按照当时的规定,35岁以下才能报考。希望再次破灭。


1978年全国科学大会召开,胡宁联系了一批老学部委员,向国家提交了一个提案,提出1964年与1965年入学的研究生有批人才,恢复研究生把他们排除在外实在可惜,希望能放宽年龄限制。就在临考试的前50天,马中骐在电影广告栏里看到一个通知:研究生报考年龄放宽到40岁,64级、65级研究生不受年龄限制。


“当时的这一*策真是解放了不少人才。”马中骐感慨道。


现在回头看18名博士的求学之路,充满了戏剧性:有“回炉研究生”,也有本科没读完就上研究生的。1978年恢复研究生考试只比恢复高考晚了半年,10年没摸书本的王建磐为了保险起见,同时参加了高考和研究生考试。没想到,1978年3月,在华南理工大学当了5个月本科生的王建磐,收到了华东师范大学的研究生录取通知。


此次恢复研究生培养,中央决定,吸取之前的教训,促进学位制度的建立。李尚志回忆说:“过去我国没有建立学位制度,一些外国人对我国的教育质量和科学水平产生怀疑,学位分级和学位授予标准的不明确也不利于高层次人才的培养。”因此,当时建立学位制度的呼声很高。实行学位制度,国家就有了一个衡量高等教育质量和评价学术水平的客观标准,可以为选拔和使用人才提供学术方面的依据,使我国的高等教育同国际接轨。


“当时小平同志的指示基本是三条,一是一定要搞成学位制度,二是建立学位制度要快,十年磨一剑不行,三是搞什么样的学位,要结合本国的国情。”作为当年学位条例起草小组的一员,吴本厦回忆说,“经历了11个月的努力,向1000多位科教界人士征求意见后,1980年2月12日,第五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十三次会议通过了学位条例,确定了我国设学士、硕士、博士三级学位制度。”


1981年11月26日,国务院批准了首批博士和硕士的学位授予单位和学科、专业的名单。


那时,中国科学院、中国科技大学、复旦大学等单位作为授予学位的试点,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地筛选学生、组织论文答辩等工作。


很多培养单位都想争取首批博士。于秀源因为成绩优秀,早在1980年,研究生就提前毕业了。著名数学家王元在其毕业论文后写有“此人论文水平达到博士研究生水平”的批语。山东大学据此向教育部请示,希望于秀源能作为首批博士参加学位授予大会。于秀源记得,他曾被学校研究生处处长带到北京,处长告诉他,为了证明他的实力,学校将建议有关部门组织专家随机检验他的水平。最后,考试并没有进行,但学校的坚持起了作用。


李尚志在做研究生论文时,不仅完成了导师曾肯成的课题,而且解决了著名数学家、北京大学教授段学复从美国带回来的数学界公认的难题,惊动一时,大家认为他已具备博士水平。今年80多岁的中科院院士万哲先记得当年的情形:“曾肯成希望让李尚志参加博士答辩,但这并不容易实现。曾肯成就为这件事到处跑。我有一次遇见他,他说为了这件事他连鞋子都跑破了。最后终于给他跑成了。”


新中国首位博士马中骐的博士学位证书,编号为10001,曾被中国人民革命*事博物馆陈列。


名师锻造


5天10封信,一天连写3封信,这种事情好像只有在恋人之间才会发生吧?


其实未必,李尚志和导师曾肯成就有这样一段轶事。


李尚志在中科大读本科时,就知道有个叫曾肯成的怪才,是个老“右派”,但从来没有听过他讲课。“文革”时,师生俩竟被安排在同一个寝室,睡上下铺。曾肯成是被批判的阶级敌人,李尚志是革命学生,要批判他。有一次曾肯成悄悄出了3道数学题让他教过的学生做,李尚志也跟着做。趁没人时,他向曾肯成请教是否全做对了,曾肯成淡淡地说:“你全做对了。”李尚志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了闪烁的喜悦——作为一名教师特有的喜悦。就是这件事,使得李尚志考研时,毫不犹豫地选择曾肯成做导师。


写毕业论文时,李尚志已经随中国科技大学迁往合肥,而曾肯成在北京。李尚志解出了一道世界数学难题,马上写信告诉曾肯成,由于步骤复杂,并没有告诉他具体是怎么做的。曾肯成看到信激动得不得了,5天连发10封信,每封信都写出自己的推算和猜测。信纸都是从床头柜上随手撕下的小纸片,想到什么就写下什么,然后火速送到北京市五道口附近的邮筒,有一天甚至连写3封。李尚志收到第五封信时,已经买了火车票赶到北京,想与老师面谈。坐了近24小时火车的李尚志,一下火车就拖着行李到了老师家。听着曾肯成说难题的推导过程,李尚志坐着就睡着了。


后来的18位博士,无论是理论水平,还是科研能力,都被业界广泛赞誉,甚至被当时国际顶尖的科学家所认可。当时的社会大众,对于研究生的水准寄予了很高期望。无论是导师本人还是培养单位,都对“质量”二字重视到近乎苛刻的地步。


“博士在科学上应该有所创造,博士论文应该达到世界上比较高的水平,当时我就是按照这个标准来要求学生的。”首批博士洪家兴的导师、中科院院士谷超豪说。


张荫南读研究生时所在的复旦大学数学研究所,因为聚集了苏步青、谷超豪、陈建功、夏道行等知名数学家而熠熠生辉。张荫南说,复旦的传统是讨论式教学,师生共同研读论文,讨论数学领域的最新进展,分析还能做什么,我们的差距在哪里。这种师生平等讨论的学术氛围同样让马中骐受益。他记忆中,导师胡宁一点架子都没有,在讨论时,学生可以直接反驳他。如果是他错了,胡宁就会说:“那好啊,不对,我就收回。”


中国科学院原教育局研究生处处长郁晓民已经82岁了,但她到现在还记得中科院锻造研究生之精心。相对高校而言,当时科学院的科研设备被破坏得要少一些,所以,先于教育部门恢复招考研究生。首批报名的就有2.5万人,当时录取了2400人。为了找到好苗子,郁晓民和同事*文锐等人临时成立招生办公室。“那时候好多*策要提出,*文锐家离单位很近,却没时间回去,常常在办公室拼桌子睡一宿。”郁晓民说,“当时各院所的科学家甚至有人自己跑到农村知青点、报名点去选苗子、去面试。”


当时的导师丝毫没有门户之见,每位博士的成果凝聚的不只是一位导师的心血,而是多名专家在培育。这些老先生唯一的想法是:“文革”后百废待兴,中国急需年轻一代成长起来。


李尚志曾在北大学习过一年,听过段学复、丁石荪的数学课。1982年4月,首届全国代数会议在南京大学举行,组织会议的段学复院士说:“大会报告不但要有老先生,还要有小先生。”因此特意安排了李尚志作大会报告,而其他作报告的都是老一辈代数学家。


“超豪华阵容答辩委员会”是首批博士的共同经历。马中骐的论文答辩委员会由7位物理学界的顶级专家组成,委员会主席是“两弹元勋”彭桓武,以及胡宁、朱洪元、戴元本、谷超豪等院士。李尚志的论文答辩委员会主席由中国群表示论的奠基人段学复担任,中科院万哲先、北京大学丁石荪、华东师大曹锡华等教授任委员。


“因为是首批博士,在质量上不能出差错,不能让人家指责‘博士的质量也不怎么样’。只要国内高校有一名专家对论文提出反对意见,答辩就得推迟,当时就严格到这种程度。”李尚志说。


铭记责任


赵林城成为国际知名的数理统计学家;洪家兴院士作为特邀报告人曾登上国际数学家大会讲坛;苏淳是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的“金牌教头”;王建磐曾执掌华东师范大学……作为新中国培养的首批博士,一种特殊的历史责任感似乎始终牵引着18名博士的人生方向。


如今,从最初的18顶博士帽起步,经过20多年的迅速发展,博士帽已在神州大地上遍地开花。截至2008年,我国已有近28万人获得博士学位,超过美国而成为世界上博士最多的国家。


18名博士在过去的20多年里大多从事高层次人才的培养工作。他们坚守着老一辈学者的育人传统,也为现今的人才培养贡献着真知灼见。


“要提高高层次人才的培养质量,希望把大师为本科生讲课的传统坚持下来,建设研究型大学而不是建成大学型的研究院!”李尚志呼吁。


2003年9月9日,李尚志荣幸地成为首批100名国家级教学名师之一,来到人民大会堂参加颁奖会。回首20年前,他感慨地说:“好比踢足球,以前是自己进球,而这一次是培养将来进球的人。”18位博士中,李尚志是唯一获得国家级名师奖的人,他每个学期都会坚持给本科生讲授基础课。


但让李尚志无奈的是,很多人见了他会问3个问题:“您现在还上课吗?”、“给本科生上还是给研究生上?”、“给高年级上还是给一年级上?”当年他在中科大数学系当系主任时,有人问:“你有什么本事让教授去上基础课?”他的回答是:“我们系从华罗庚开始就一直是知名教授上基础课,这是多年的传统。我唯一的本事就是没有将这个传统破坏掉。”


李尚志特别提到了中科大数学系创建时留下的“三条龙”传统,认为其对现今仍有借鉴意义。“三条龙”指“华龙”、“关龙”、“吴龙”,即华罗庚、关肇直、吴文俊三位数学大师,他们按照各自的理念办学,亲自讲课,亲自写讲义。这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是难能可贵的创举:一是专家治校的创举,二是不同的学术风格并行不悖的创举,三是高等学校搞科研的创举,四是科研专家讲授本科生课程的创举。


培养者要转变,高层次人才同样需要改变,要认识到自己承担的社会责任,以增强国家的核心竞争力为己任。张荫南说,相比现在的学生,当年的博士“国家”的概念更强,一直把钱三强提出的科研成果要有“进攻性”当作追求目标。“步子迈得更大了,出现一些问题不可避免。博士好比长在大树最顶端的果子,是导师学术水平的终端产品,是学术环境的终端产品,是科研集体的终端产品,所以质量必须放在首位。”张荫南说。


首批博士对构建纯净的学术环境也提出了期望。张荫南说:“那时候我们把论文看得很重,老师的要求是,‘你的论文拿出来,别人看后知道是你写的,你不脸红就行’。”张荫南认为,要按照科学规律培养人才,虽然改变是牵一发动全身的事情,但相信中国能生产更多有才干、有见地、有理想的人才。


“导师也要自律,是否是自己实验室出来的论文,导师能不清楚?我的论文胡宁先生从来不挂名。”马中骐又回忆起自己受教于杨振宁的一件事:在一篇由杨教授出科研题目并给出方法的论文中,杨振宁坚持不让署他自己的名字。


于秀源有个很有名的学生——王小云,年轻的她因找出了两大国际通用密码的漏洞而名噪一时。当问起,于秀源恳切地说:“王小云是我的学生没错,但她的成就靠她自己,与我无关。”


这与于秀源的导师、著名数学家潘承洞院士,在别人说起于秀源在超越数论作出的成绩时所说的话如此相似:“于秀源是我的学生,但我真的不太懂超越数论。”


《中国教育报》2009年9月16日第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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