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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1/31 15: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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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义风云录(四)

作者:韩崇理

第三章战火纷飞生灵涂炭

(一)

年8月15日夜晚,天高云淡,月色朦胧。在夜幕的掩护下,一支身着灰色*装,携带轻式武器的部队,从兴和县窑子沟、打尖沟出发,经瓦窑沟,沿鸳鸯河畔,向南壕堑镇急速挺进。晚十时前,部队便完成了对南壕堑的包围,隐蔽在周围的壕沟或树林中,并严设哨卡,封锁道路,过往行人车马只许出不许进。

此时,驻守南壕堑的伪蒙*第一师第二团的*营里,熄灯号已吹过,除了各岗位上的哨兵之外,三个骑兵连的士兵均已渐入梦乡。

然而,*营的会议室里却透出昏暗的灯光,团长陈生正在主持召开秘密会议,研究部暑当晚即将进行的一场特殊行动一一绑票、哄抢南壕堑各大商号。

什么?驻守南壕堑的*队要抢劫南壕堑的商号?这是咋回事?

原来,陈生率领三个骑兵连四百余人,驻防南壕堑已有一年半时间,日子过得很不顺心。不仅捞不到什么外快,就连正常的*饷也难以保证。人吃马喂,还得自己下去征收粮草。更让陈生担惊受怕的是,驻防在兴和县一带的晋绥*和当地的抗日武装常来袭扰,闹得守*官兵人心惶惶,*心涣散,难以维系。他虽多次向上司和皇*报告,但毫无办法。

去年年底,原来盘踞在张北、尚义、商都一带的汉奸王英部下王子修和安华亭两个旅,被晋绥*策反成功,四千余人在南壕堑起义,陈生不得不率领守*撤离南壕堑。幸亏王子修、安华亭两个旅被收编为晋绥*后未在南壕堑留驻,陈生才得以返回继续驻防

今年六月初,察北爱国人士自发组建“察北民众抗日救国*”,发起武装暴动,反抗日伪统治。南壕堑民众积极响应,自发组织起来,冲击日伪机构,捕杀汉奸,收缴伪*警枪械。陈生再次率部撤离南壕堑避风。到六月底,由于国民*府不敢声援,日伪调集重兵镇压,察北暴动惜败,南壕堑又恢复日伪统治,陈生才再次重返*营驻防。

如此出出进进,让陈生伤透了脑筋,丢尽了面子。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生死难卜,前途渺茫。日本主子靠不住,伪蒙*派系繁杂,各怀*胎,根本无人过问下属的死活。而隔壁的晋绥*却虎视眈眈,日渐逼近,随时都有向南壕堑发起进攻的可能。陈生甚至觉得晋绥*似乎已派侦探潜入了南壕堑镇,正在做策反和内应工作。

这不,就在昨天,南壕堑镇“公会”的王永龙等三人,以合法组织的身份,竟然找上门来开导陈生说:“咱们都是中国人,陈团应该跟晋绥*联合起来,一致对外,共同抗日。”

陈生吱吱唔唔不表态,王永龙就警告说:“如果你负隅顽抗,造成流血事件,其后果由你负责!”

这不就是给陈生下最后通牒吗?陈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看来晋绥*又要动手了。陈生也自知手下的三个骑兵连根本不是晋绥*的对手,败走南壕堑已成定局。

陈生转念一想,既然在此待不下去了,何不趁乱捞它一把?于是一个邪恶念头便冒了出来:绑票、哄抢南壕堑各大商号。

南壕堑不仅是察北战略重镇,也是塞外商业中心之一,镇内有大大小小新老商号好几十家,有名的老字号也有十几家,家家资产不菲。陈生早就对这些商家垂涎三尺,也没少光顾骚扰,吃拿卡要。但毕竟是驻守部队,不敢肆意掠夺。现在如果再不下手狠捞一把,那就算在南壕堑白驻了一年半。

陈生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个一箭双雕的高招:先派一部分士兵假扮晋绥*深夜闯入各大商号,绑架掌柜,哄抢金银财宝。得手后再派一部分士兵到街上鸣枪呐喊,虚张声势,打跑“晋绥*”。如此既能收获大量钱财,又嫁祸于人,坏了晋绥*的名声,真可谓损人利己、一举两得。

陈生担心夜长梦多,害怕晋绥*来了断了财路,决定今天夜里就动手。

傍晚,他先派出一支骑兵巡逻队到镇西郊,沿着通往兴和的道路跑出好几十里进行侦察,返回后向陈生报告说未发现异常。于是陈生便立即召集各连*官开会,密谋大事。他拿出一张事先拟定好的南壕堑二十家商号名单,交给一连连长,命令一连士兵换上灰色*装,假扮晋绥*,于子夜出动,分头抢劫这二十家商号……

说曹操曹操就到。陈生做梦也没想到,冒牌的晋绥*还没出笼,真正的晋绥*就真的找上门来,而且来者正是去年在南壕堑起义的王子修旅,现如今的番号是傅作义部第七集团*新编步兵第六旅。

晚十点整,王子修旅长一声令下,晋绥*突然向伪蒙*营地发起进攻,机枪、步枪、冲锋枪一齐开火,手榴弹接二连三在*营开了花。*营门口的两名哨兵应声倒地,*营里面人叫马嘶乱作一团。

陈生命令各连立即组织反击,自己却抢先溜出会议室,冲进马厩,爬上战马,向*营的后大门逃窜。乱了营的官兵不分什么连排,也不管是谁的战马,抓到马匹骑上就跑,一窝蜂似地跟随团长冲出*营,涌上大街。

此时,英勇的晋绥*战士已冲到街心马桥,只听得喊声四起,响彻夜空。

“放下武器,缴枪不杀!”

“抗日救国,不当汉奸!”

“一致对外,共同抗日!”

晕头转向的伪蒙*向南逃跑,被机枪扫射顶了回去;向东突围,被一阵手榴弹轰炸得不能前进。一时间战马惊蹿,就地打转,团长陈生被裹在中间动弹不得。他忽然想到镇北边是山地,晋绥*可能尚未占领,于是拼命吼叫:“往北跑一一向后山突围一一”

惊慌失措的伪蒙*官兵终于听到有人发号施令了,纷纷拨转马头,争先恐后向北冲去。果然,北边阻力较小,最终从东北角冲出城镇,在后山脚下找到一条出路。陈生部早已溃不成*,一路丢盔弃甲,奔大青沟方向仓皇逃命去了。

这时,东边二城门外燃起大堆篝火。原来是镇“公会”组织向晋绥*发出的信号:欢迎部队入城!

王子修旅兵分两路,一部分乘胜追击陈生败*,一部分留守南壕堑,清查街道,打扫战场,刷写标语,宣传抗日。

这一仗打得痛快淋漓,击毙伪蒙*十余人,伪团长陈生险些丧命;而晋绥*亦有一人牺牲,几人受伤,仅用了两小时便收复了南壕堑。

再说伪蒙*团长陈生侥幸突围后逃命心切,带领残兵败将一路飚驰,直奔伪尚义县县城大青沟镇。陈生满以为大青沟是日伪县府驻地,既有皇*,又有蒙*,警察也不少,可救他一命。可是还没等进城,老远就听得城里枪声不断,杀声震天。又见火光闪闪,硝烟弥漫,不断有人马从城里冲出。陈生心知大事不好,大青沟跟南壕堑的遭遇一样。陈生令部队稍停,他与三个连长一碰头,便绕过大青沟,直接向张北县城逃去。

原来,在王子修旅攻打南壕堑的同时,安华亭旅,即第七集团*新编第五步兵旅,奉命攻打大青沟。追击陈生的王子修部到达大青沟时,不见陈生骑兵的踪迹,却听见大青沟镇内正在激战,便知兄弟部队已攻入大青沟镇内,随即冲进镇里前去支援。

很快晋绥*便收复了大青沟。伪县长谢宪洲及其下属一百多名伪职员、伪警察,连夜溃逃到大苏计村一带。偏偏又遇上晋绥*第七集团*骑兵第七师,在师长门炳越率领下,从商都向张北开进,正好宿营于大苏计附近的安板营子、石缸房、学堂地等村庄。谢宪洲一伙被门部团团包围,乖乖举手投降做了俘虏。门部缴获步枪九十支,马一百多匹。就这样,日伪苦心经营了近二十个月的伪*权一夜夭折。

(二)

看到这里读者会发现,晋绥*收复南壕堑、大青沟,不是偶然的、孤立的零星战斗,傅作义出动的兵力也不单单是这一两个旅,其攻击目标也绝不仅仅是南壕堑、大青沟两个小镇,似乎尚义、商都、张北、崇礼,乃至整个察北地区都在傅作义的作战范围之内。

确实如此,事实上年8月晋绥*进*察北,是与中国全面抗战爆发后中日首场重大战役一一南口战役有关联的,是晋绥*为策应、配合南口战役而采取的重要*事行动。

年7月底,北平和天津相继沦陷。日*大本营决定全面开启侵华战争,狂妄叫嚣要在“三个月内灭亡中国”。为此,日寇拟采取速战速决的战略方针,沿津蒲、平汉、平绥三条铁路干线长驱直入,在南北两个主战场同时开战。其中,日寇沿平绥铁路西进的战略企图,就是为了尽快占领察哈尔、山西和绥远,进而控制整个华北,一举歼灭中国*队之精锐,攻占*治经济中心地区,从而迅速打垮中国的抗日力量,实现其“三个月内灭亡中国”的妄想

此时,蒋介石已看清对日妥协求和无望,遂决心抗战,对日寇的三路进犯都做了相应的战斗部署。八月初即在平绥线方面组织了著名的南口战役。

南口位于平绥铁路东段,北平西北45公里、燕山余脉与太行山的交会处,是居庸关南侧的长城要隘。这一带地形复杂,崇山峻岭,关隘重叠,是中国北方著名的天险之一。从南口经居庸关西行至宣化、张家口,为一东西狭长的盆地,平绥铁路横贯其中,并有公路相辅行,成为连通西北、华北及东北的交通干线。南口的南北两侧,又是筑在高山脊背的内外长城,山上只有羊肠小道可穿行。故南口是名副其实的“一夫挡关万夫莫开”的天险,素有“绥察之前门,平津之后户,华北之咽喉,冀西之心腹”之说法。因此,守住了南口,即可阻止日寇占领察哈尔,进而分兵晋绥之图谋,从而保卫察、晋、绥三省乃至整个华北。

日*的作战意图被国民*府*事委员会准确判断后,急调汤恩伯第十三*抢先进占南口布防,并令河北、山西、绥远等地方**,协助察省准备平绥线作战。

8月1日,蒋介石命令第七集团*从绥远和山西增援平绥线,委任绥远省主席、三十五**长傅作义为总司令,察哈尔省主席、六十八**长刘汝明为副总司令,十三**长汤恩伯为前敌总指挥。

8月8日,南口战役打响。日*先头部队千余人在重炮掩护下进攻南口,汤恩伯将*率十三*凭险死守,多次击溃日*突击。于是日*采取多面出击的战术,一方面调集兵力攻击南口背后的居庸关、镇边城等处;另一方面又谋划攻取张家口,企图形成东西夹击之势,尽快拿下南口。

8月9日,日*参谋部决定进行察哈尔作战,接着关东*便下令组建关东*察哈尔派遣兵团(后改称关东*驻蒙*、关东*蒙疆兵团),由包括航空第二飞行集团十四个飞行中队在内的多支精锐部队组成,任命关东*参谋长东条英机中将为司令官,先后在多伦和张北设立兵团战斗司令部,并在张北县城外开辟了*用机场。

日*决定进行察哈尔作战之目的很明显,那就是要消灭察哈尔的中国*队,占领*事重镇张家口,解除对驻屯京津日*的威胁,配合南口战役,推进平绥线之攻势。为此,日*在指令关东*察哈尔派遣兵团,从张北直攻张家口的同时,还指使伪蒙*在商都、尚义、张北一带活动,以牵制晋绥*增援南口。

8月1日,日*发动新一轮攻势。日*主力五千余人在飞机、大炮、坦克掩护下,同时向南口及其附近的得胜口、虎峪村、苏林口一线发起总攻。而我第十三*既无飞机,又无坦克,只有战车炮两门,重火力完全处于劣势。但十三*官兵虽身陷焦土仍浴血奋战,誓与阵地共存亡,成功将一度冲入南口镇的日*逆袭击溃,守住了南口。仅8月1日这一天,中日双方就各伤亡五百余人。此后,中日双方都调兵遣将,增援前线,南口陷入拉锯战,僵持不下。

8月14日,蒋介石直接电令傳作义:“迅发所部,收复察北,以固绥围,一面援助汤*,以全公私,勿使其孤*受危,南口失陷。”

8月15日,傅作义便出兵察北,向尚义、商都、张北等地的伪蒙*发起进攻。与此同时,阎锡山也令刘汝明部一四三师和赵承绶骑兵第一*分别向崇礼、张北和化德、商都、尚义一带的日*和伪蒙*发起进攻。于是便发生了晋绥*收复南壕堑和大青沟之战斗。

晋绥*在察北发起的一系列进攻,有效地牵制和消耗了当地的日*和伪蒙*,迫使日*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兵力,应对张家口以北的中国*队,从而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南口方面的压力。而反过来说,晋绥*在察北的进退胜败,同样与南口战役的进展与结局休戚相关。从这一角度来看,可以说是尚义人民在不知不觉中已卷入了中日南口战役弥漫的硝烟之中,谁胜谁负,是福是祸,尚难以料定。

(三)

晋绥*收复南壕堑的枪声惊醒了全镇睡梦中的居民,家家户户闭门熄灯,男女老少屏声息气。自日寇占领以来,人们虽然天天都提心吊胆,担心战火临头;但从来还没有听到过么激烈的枪声。到后半夜,枪声虽停,也无人敢睡。挨到天亮,有人大胆牙开门缝窥视,见街上并无大队人马,只有为数不多身着灰色*装的士兵在忙碌着。有的在打扫街道,有的在张贴布告,有的在刷写标语。在曹家大院的外墙上,人们看到一条特别醒目的大字标语:“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大家心里明白,这是抗日的*队来了,不用害怕。

人们渐渐走出家门,到街上围观标语、布告。布告内容都是宣传抗日主张、公布部队纪律和安抚居民情绪的。看了布告,人们才知道来的部队是晋绥*。南壕堑人习惯称阎老西(阎锡山)、傅作义的部队为“西*”。早就听说“西*”抗日救国,保护百姓,今天所见果然不错。街上的官兵们主动向居民们打招呼、拉家常,宣讲抗日救国、严惩汉奸等*策和部队的各项纪律,请大家支持、帮助和监督,多提意见。官兵们态度诚恳,待人和气,居民们渐渐打消了疑虑,生话逐渐恢复正常。

八月底,晋绥*驻守南壕堑的部队进行换防,王子修旅撤离,赵承绶部下的一个旅接防。

赵承绶时任晋绥*骑兵第一**长,是阎锡山系下骨干将领之一,以勇悍闻名。去年因在傅作义指挥的绥远抗日作战中有功,获颁二等宝鼎勋章。同年被国民*府授予陆*中将*衔。

在这次晋绥*进*察北的行动中,赵承绶率*一举攻克化德、商都等地,直捣热河林西县。八月底奉命接替王子修旅驻守南壕堑,也就是由步兵换成骑兵,以增強守*的快速反应能力,防止日伪的反扑和报复。

赵承绶的部队纪律严明,爱护百姓,不征不抢,不践踏庄稼,深受民众欢迎。部队每天习文练武,挖战壕,筑工事,还帮助居民打扫街院,担水劈柴。部队派出稽查队沿街巡逻,连街道的公共卫生他们都检查督促。当地的公会组织和人民群众也主动协助部队搞战备,送粮送草,帮助战士们放马、遛马。许多居民主动腾出房子让部队住宿,守*旅部就设在中山街曹家大院。

赵承绶*长曾亲自来南壕堑视察防务。有一天,赵*长外出散步,只有一个警卫员跟随。在街边看到有几位老乡坐着聊天,赵*长便凑过去打招呼,并席地而坐跟大伙聊起来。老乡们认得出他是驻*的*官,但并不知是什么级别,更想不到会是晋绥*骑兵第一*的*长。又见此人挺随和的,便大胆聊了起来。

赵*长掏出一包“粉包”纸烟散发给大家,问大家对驻*有什么意见,部队有没有扰民违纪的。众人异口同声都说没有。

一位白胡子老汉伸出大拇指对赵*长说:“长官,我活这么大岁数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队,西*果然名不虚传啊!”

一位中年汉子接过话茬说:“远的不说,就拿刚被打跑的伪*来说吧,帮助日本*子欺负中国人,算什么中国*队呀?”

“呸!那是汉奸狗子,咋能跟咱们抗日的西*相比?”一位高个子后生愤愤地骂道。

那位中年汉子又说道:“早听说西*纪律严明,果然是真的。你们的士兵真不错,还给我们担水扫院呢!”

高个子后生笑着说:“西*来了以后,连街道都干净了。那天赵老蔫儿在街边墙旮旯尿尿,被你们的巡逻兵抓住,好一顿剋,还罚他扫了半天街呢。”大伙哈哈大笑,赵*长也笑得前仰后合。

这时,一位学生模样的小后生试探着问道:“首长,有人还给你们编了一段顺口溜呢,您听说过吗?”

赵*长满有兴趣地问道:“咋说的?我没听说过,你快说说。”

小后生随口就念出:“西*打进南壕堑,伪*狗子全逃窜;晋绥*,要抗战,又挖战壕又训练;还帮老乡把活干,担水劈柴扫街院;平民百姓齐称赞,这样的部队不多见。”大伙又是一阵大笑。

赵*长深受感动,抱拳谢道:“过奖了,过奖了。我们是中国*队,抵抗日寇,保护百姓,是我们的使命。还望乡亲们多多支持!”

赵*长起身道别,大伙都争着跟赵*长握手。中年汉子使劲握住赵*长的手说:“长官,部队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事情,尽管说,我们支持你们打*子!”

望着离去的背影,白胡子老汉连连点头,自言自语道:“这个*官可不小,起码是个团长。有这样的*官,有这样的*队,中国就有救了!”

(四)

回头再说从南壕堑败走的伪蒙*陈生团,连夜逃窜到张北后,赶紧去向皇*报告。陈生见到一个日本*官,还没开口说话,就先挨了两个大嘴巴。

“叭嘎!你滴来这里什么滴干活?”日本*官恶狠狠地骂道。

陈生被打得晕头转向,双手捂着火辣辣的面颊,结结巴巴地说:“太太太君,南南南壕堑被占占占……”

“被什么人占了?共*?国*?”

“不不是共共*,肯肯肯定是晋绥*。他他他们人马太太多,有好好几个团。我我们人马少,实实实在是顶不住了。”

“索噶!又是晋绥*!”日本*官咬牙切齿,转而安慰陈生:“你滴不要怕,皇*送你打回去。”

“谢太君!”陈生点头哈腰退下,擦了一把冷汗,长吁一口气,心想:可别让我再回去了。

第二天,8月16日,后半晌,突然有两架飞机盘旋在南壕堑上空。飞机越飞越低,直到从屋顶上掠过,巨大的轰鸣声震得房顶直往下掉土。

居民们从来没见过飞得这么低、个头这么大的飞机,连飞机上的“膏药旗”标识也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南壕堑的居民没有经见过空袭、防空之类的场面,不知该如何躲避,有人甚至还跑到院里、街上去看稀罕。突然飞机用机关炮向地面扫射,接着又投下炸弹,人们才惊慌失措地往家里跑。但为时已晚,有人不幸受伤或遇难。

第一个被炸死的是东滩村农民孟套子。孟套子正在井口担水,见飞机从东往西俯冲过来,赶紧挑起两只水桶往回跑。这时飞机投下第一颗炸弹,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爆炸。一声巨响,孟套子应声倒地,再也没有起来。两只水桶翻倒在他身边,血与水混为一滩,染红了街道一大片。

接着日*飞机又把两颗炸弹投到了镇中心的天主教堂和养正中学院内。天主教堂是一座欧洲哥特式建筑,尖顶高耸,特到显眼。养正中学是教会开办的学校,就在教堂院内。日*明知天主教堂是外国教会主持的宗教场所,却公然违反国际规则,故意袭击教堂和教会学校。幸亏学校放假,炸弹落在了空地上,未造成人员伤亡和建筑倒塌。但炸弹炸断了院里的石条,碎石飞溅,冲击波震碎了教堂和教室的门窗和玻璃。当时有一位姓张的画匠正在给学校油刷门窗,当即被震得昏死过去。后被人发现,才抢救过来。

在镇西郊的哈拉沟村罗家院里,六十一岁的罗英老汉和十一岁的孙子罗安位正在饮牛,准各套牛车下地干活,日*飞机突然从院子上空掠过。

孙子惊呼:“爷爷,飞机!”

爷爷赶紧拉上孙子往屋里跑。

这时,一颗炸弹正好落在院中,爷孙俩当即被炸身亡,牛也被炸死,车也被炸烂,房屋的门窗全被震碎。邻居张家的男孩张世雄被炸掉左腿,其年仅六岁的妹妹被炸成重伤,两天后不治身亡。还有一名在附近玩耍的郝家的小孩,小名叫全子,也被无辜炸死。

日*飞机连在野外放牧的牲畜也不放过。他们看见在满克图滩有一群牛正在低头吃草,便将一颗炸弹投到牛群中,炸死炸伤十几头牛,剩下几头牛也受惊逃亡,不知去向。

……

晋绥*没有高射炮。见敌机飞来飞去狂轰乱炸,恨得咬牙切齿,却无法对付。战士们趁敌机低空掠过时,机枪步枪一齐开火,吓得敌机赶紧向高空冲去。后来敌机就不敢再低空扫射投弹,或在高空盲目扔下炸弹,或是到南壕堑四周远处的村庄骚扰。敌机用机关炮向牛群开火,打死牛家村耕牛三头;打死南哈路村耕牛四头。类似事件不胜枚举。

晋绥*紧急调来一个高炮连,隐蔽在镇南鸳鸯河畔,阵地用树枝伪装起,随时准备迎战日*战机。同时向居民们宣传防空常识,组织群众挖防空洞,或构筑简易防护设施。

没过几天,日*又派出十架飞机来空袭南壕堑。机群黑压压一片由东向西推过来,轰鸣声震耳欲聋。镇公会发出警报,居民们纷纷进入防空设施,部队立即进入临战状态。

这一次敌机未敢超低空飞行,而是先在高空绕了一圈,然后降低高度再绕一圈,胡乱扔下几颗炸弹,有的炸弹都没有引爆。第三圈飞得更低些,开始往下撒传单。当敌机第三次由西向东压过来时,正好进入守*高炮的射程之内。高炮指挥官一声令下,众炮齐发,立马就有一架敌机在空中爆炸,拖着烟火一头栽到镇东落甫梁上。接着又有一架敌机被击伤企图逃窜,一溜烟滑向远处的山坡上,撞地爆炸。剩余八架敌机见势不妙,仓皇逃窜。

第二天,晋绥*用汽车拉着日*飞机的残骸“游街”示众,男女老少都来围观,场面像是赶会,好不热闹。

“西*真厉害,一炮一个飞机,两炮就打下两个飞机。”

“哈哈哈……”

“飞机也怕炮弹,跑得比兔子还快呢。”

“哈哈哈,你真山汉儿,兔子能跟飞机比吗?哈哈哈……”

“要是兔子还用得着大炮?有杆火枪就行了。”

“我看小*子也是兔子尾巴一一长不了了!”

“对,咱们可要大力支援*队,把小日本兔崽子早点打跑。”

……

(五)

自从打下两架日本*机之后,南壕堑平静了好几天,日*飞机不来了,日伪地面部队地不见动静。老百姓终于松了口气,生活逐渐恢复正常。

而作为镇守南壕堑的*事指挥官,赵承绶*长却跟老百姓的感觉完全不同。他警告部下,这是暴风骤雨前的风和日丽,一场不可避免的恶战正在迫近。因为无论南口战役谁胜谁败,也无论日*是进是退,日寇都不会轻易放弃察南重镇张家口,也不会忘记占领察绥通道上的要寨南壕堑。

赵承绶命令南壕堑守*抓紧备战,随时准备迎击日伪*的进犯。赵*长又给增派一个炮兵团,在半圪垯山、后山和桃卜山设置了三个炮兵阵地。半圪垯山在镇东南,后山在镇东北,从张北到南壕堑的公路正好从这两山之间通过才能进入镇内,山上的炮兵阵地就好似一双隐蔽的手臂,扼守着门户,护围着城区。而桃卜山则在镇西通往兴和的公路一侧,是守护南壕堑镇西大门的前卫。守*在山上挖了战壕,在关键部位挖了防坦克沟,在进城的主要通道和路口设置了障碍物。战士们钢枪在手,炮弹上膛,各就各位,严阵以待。

果然不出所料,原来南壕堑的暂时平静是因为南口和张家口方面战事吃紧。

近期南口战役非常胶着,日*虽装备精良,攻势凶猛,但国*居险顽守,寸土不让。而且第七集团*总司令傅作义又亲自率部乘火车急赴怀来增援南口,日*感到一时难以攻克南口,便决定改变进攻策略,拿实力相对比较薄弱的刘汝明部开刀,先拿下张家口,再夹攻南口。

而刘汝明作为察省主席和第七集团*的副总司令,在用兵上却心存私念,将自己的本部主力一四三师分驻在张家口、宣化、逐鹿一带按兵不动,却向傅作义请兵救援,派遣临时收编的夏子明各部赴前线作战,致使察*攻占张北的计划迟迟不能实现。后来一四三师虽收复了崇礼,但到达张北后却未按傅作义的部署及时攻占张北县城。延误一天后攻城,又中了伪蒙*李守信的缓兵之计。李守信谎称暂缓攻城一日,即可反正起义。刘汝明信以为真,结果日*借这两天时间调来大批援*,又遇上日本关东*察哈尔派遣兵团也赶到张北,刘汝明部顿时陷入被动,退取守势。而日*和伪蒙*则转守为攻,出黑风口,南下攻击张家口长城一线。到此关键时刻,刘汝明仍不动用其分驻在张家口以南的主力到前线抗战,反而向傅作义求援,致使傅作义在驰援南口途中又不得不返援张家口,左右难顾,两面俱失。8月7日张家口失陷;南口方面汤恩伯率十三*血战十八天,伤亡近半,终因孤立无援,消耗殆尽,陷入绝境,不得不弃守南口。

南口失守,张家口沦陷,平绥线东段全被日*占领。接着日*趁势占领察哈尔各县。九月八日,日伪第二次侵占大青沟,重新组建起伪尚义县*权,刘子步任伪县长,日本人合志法龙为顾问。

得陇望蜀,日*占领察省后必然要西进绥远。而南壕堑地处察北通往绥东的交通要冲,一场攻守战已不可避免。

(六)

年9月6日,日本关东*河村支队一千余人,在伪蒙*团长陈生的引领下,从张北出发经大青沟向南壕堑进犯。先头部队以坦克和装甲车开道,随后是近百辆汽车,满载着全副武装的*子兵和轻重武器。一路耀武扬威,杀气腾腾,不可一世。

中午,日*先头部队到达南壕堑东郊的落甫梁后停下来。河村支队长和仲田胜春大佐从小汽车上下来,一边用望远镜向镇内窥探,一边对照地图比比划划,研究着作战方案。

落甫梁,蒙古语的意思就是“开始下坡的山梁”。它是南壕堑镇东郊的一块高地。站在落甫梁上鸟瞰鸳鸯河畔的南壕堑镇,一览无余,历历在目。从落甫梁再往前走,一路下坡,直达镇中。

待后续部队全部到达后,日*摆开了攻城的架式。数门大炮一字排开,炮口指向镇内;坦克、装甲车、汽车依次排列在公路上待命出击。河村心中没底,不知从哪儿下手为好,便派人把陈生叫来询问。

“陈团长,你滴说,晋绥*藏在哪里?”

“太君,据我所知,南壕堑有几个炮楼,那里肯定是晋绥*的据点。”陈生赶忙献殷勤。

河村觉得有理:“哟西!炮楼在哪里?”

陈生得到主子的赏识,得意洋洋地给河村一一指点:“太君你看,那边后山上有两个,镇西那儿有一个,前边那个大院后面还有一个……”

“哟西哟西!传我的命令,炮兵火力侦察,先摧毁那几个炮楼!”

仲田大佐拉上陈生就走:“请陈团长到炮兵阵地去一趟,给炮兵指引目标。”

陈生先是吓一跳,后一听说是“请”去当“向导”,便乐得屁颠屁颠地跟着仲田大佐走了。

不一会,炮声隆隆,震耳欲聋。日*向镇内和后山的几个炮楼猛烈开炮,但炮声过后守*并无反应。原来晋绥*也知道镇里有几个土炮楼,但视察后觉得已不适用,且目标明显,易被敌人发现,故没有使用。再说,日*的炮弹也没打准什么目标,晋绥*安然无恙,正在更隐蔽的阵地等待时机,伏击日*。

火力侦察一无所获,仲田大佐拉着陈生去见河村支队长,陈生吓得浑身哆嗦。

河村一见陈生,怒气冲冲地问道:“你滴说,晋绥*哪里去了?”

“太太太君,晋绥*都都被皇*的炮弹炸炸炸死了。”陈生想拍马屁,没想到反被河村踢了回来:

“叭嘎!不可能!”

陈生忙改口说:“要不要不就就是被皇*吓吓吓跑了。”

“索噶?他们撤退了?这倒是有可能滴。”河村转身对仲田吼叫道:“命令部队开进!”

坦克、装甲车打头,汽车随后,日*的机械化部队首尾有一里多长,象一条长蛇,沿着下坡路快速向镇里推进。

埋伏在半圪垯山和后山的晋绥*炮兵紧盯着这条*蛇,早就瞄准了紧跟在坦克和装甲车后面的三辆满载*子兵的汽车。“蛇头”刚过去,守*连发三炮,炮炮命中,日*的三辆汽车倾刻被炸翻,十几名*子在爆炸声中飞上了天。

一路上耀武扬威、未发一枪的日*一时懵头转向,急忙停止前进组织反击。河村躲在装甲车侧面,挥舞着东洋刀呜哇乱叫。*子兵都从车上跳下来,爬在车下胡乱射击。倾刻之间,双方的枪声、炮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日*的坦克、大炮一时找不到目标,只是向后山和半圪垯山方向盲目打了几炮,毫无作用。而守*打过来的炮弹却都落在日*车队附近,*子吓得都往车底钻。

后来河村发现半圪垯山是守*炮兵的主要阵地,调集所有重炮向半疙瘩山一阵猛轰。果然见效,半疙瘩山上没了动静。河村以为山上的炮兵阵地被摧毁,赶紧命令坦克和装甲车继续前进,命令士兵扔下汽车,跟在坦克和装甲车后面向镇里推进。可没过几分钟,当日*进入离镇两公里的一片开阔地带时,守*的一连串炮弹又打了过来,四处开花,迫使*子又退了回去。

原来日*并没有摧毁半圪垯山上的守*炮兵阵地。半圪垯山可以说是一道得天独厚的天然屏障,再加上守*炮兵精心构筑的工事,真可谓万无一失。半圪垯山上有处断崖,炮兵阵地就设置在断崖制高点下方,阵地前的陡坡上是坚硬的花岗岩,阵地背后有一条天然的深沟,战士们在沟里又开凿了坚固的掩体,一人一个。当敌人重炮轰击时,战士们早进入掩体。敌人炮火一停,战士们又跃出掩体,各就各位,瞄准目标,众炮齐发,前堵后截,打得*子爬在地上不敢动弹。河村不得不下令停止前进,再组织炮兵轰炸半疙瘩山。

就这样打打停停、进进退退,日*好不易推进到离镇边不远的地方,又遇到一条又宽又深的壕沟,公路也被挖断,坦克装甲车都过不去。河村只好命令日*沿壕沟散开,组织火力向镇里发起进攻,双方短兵相接,展开了激烈的攻守战。

晋绥*早预料到日*必定从镇东边攻城,提前设置了三道防线。日*发起多次冲锋,都被守*打退。有一小股*子一度突破第一道防线,冲到镇边马家院和刘志安粮店附近,与守*发生激烈交火,但终被守*机枪加手榴弹打得又龟缩回去。日*在阵地前扔下一具具尸体,始终没有攻破守*的防线。

眼见日头西斜,久攻不下,狡猾的河村放弃正面进攻,兵分两路,从南北两侧迂回进攻,只留下少量兵力在东边继续佯攻。

南路日*经马莲渠绕满克图滩,奔半圪垯山背后,企图偷袭守*炮兵阵地。但守*炮兵居高临下,对日*的动态看得一清二楚,没等敌人靠近,炮弹先发了过去,打得*子东藏西躲,无法前行,只能胡乱发射几颗炮弹以示还击,但*子的炮弹根本不长眼,一点准头也没有。最后,南路日*不得不避开半圪垯山,沿鸳鸯河畔向西进攻。

北路日*绕道傅家窑村,沿常胜沟河,经兴盛隆村、白石头沟,向镇西北迂回,企图截断晋绥*退路,从西面突击攻城。

守*根据日*的动向,识破了敌人三面夹攻的意图。一面加强城区防守,一面封锁了镇西直通兴和的公路,派重兵把守住公路两侧的桃卜山、哈拉沟山和瓦窑沟的山口要道。*长赵承绶严令死守,绝不让*子进城。

就在这时,电闪雷呜,暴雨倾盆。日*为了壮胆,时不时还放几炮。雷声、炮声交织在一起难分彼此。急雨过后,道路泥泞,日*的坦克、装甲车、汽车都变成了蜗牛,不得不在河滩湿地慢慢地爬行。

下午五时许,南北两路日*先后抵达镇西郊。北路日*装甲车抢先占居公路,沿公路向镇里开进。这时,桃卜山的守*炮兵立即开火,数发炮弹落在装甲车的前后左右,*子纷纷从汽车上跳下来匍匐前进。而南路的日*则徒步从沟沟岔岔隐蔽前进,靠近镇边时被守*火力压住。一时间双方炮兵远程交火,步兵短兵相接,你来我往,僵持不下。

战斗正在激烈、胶着之际,赵承绶接到上级撤退的命令。原来,国*在右翼平绥线作战失利,山西前线吃紧,阎锡山命令赵承绶率部立即向绥东兴和方向转移,急速南下山西作战。

面对穷凶极恶的日本強盗,守*官兵义愤填膺,宁死不退。炮兵团团长向赵承绶请命,誓与阵地共存亡。但是,服从命令是*人的天职,上命不可违抗。赵承绶不得不严令守*限时退出战斗。

下午六点半,炮兵向日*猛轰一阵之后,迅速撤出阵地,与旅部机关携带辎重车辆先行撤退,然后各处守*相互掩护有序撤离。晚七时,天色已暗,最后一批掩护撤退的部队,佯守一阵,点燃了镇东炮台上的固定土炮,迅速进入镇南郊树林,避开日*,沿鸳鸯河畔顺利撤出。

日*见守*没了动静,怀疑守*要撤退,赶紧派兵去夺取桃卜山以及附近的山口要道,企图截断守*的退路。日*不费一枪一弹占据桃卜山,才发现山上空无一人,确认守*撤离。日*立即在镇西郊展开搜索,大小村庄搜了个遍,却连晋绥*的影子也没看见.。日*恼羞成怒,拿手无寸铁的村民出气,只要在野外发现有人就开枪击毙。大西沟村村民简二九和森埂(蒙古族)就是这样被打死在南山坡的。

夜幕降临,日*的坦克、装甲车分别从镇东北后山和镇西门闯入镇内。河村仍不相信守*会撤退得这么快,担心镇内还有守*埋伏,命令日*组成若干搜索队,在镇内展开全面搜查。一时间各种*车和端着长枪的日本兵,在大街小巷来来往往,频繁出入。就在这时,突然从天主教堂附近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原来,在天主教堂斜对过的二城门路路南有一个露天的碾盘,碾盘下有一名失去右腿的晋绥*战士忽然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听见好象有汽车开过来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一辆日*小汽车在天主教堂门前停下。司机下车后彬彬有礼地打开后车门,从车上下来两个*官模样的*子。这位晋绥*战士一股怒火在心头燃起,他完全忘记了伤痛,左手扶着石碾盘,左腿单膝跪立,右手拉响仅有的一颗手榴弹,使尽全身力气投向敌人。“轰!”的一声,三个*子应声倒地。

爆炸声引来了日*搜索队,*子用机枪猛烈扫射,这位独腿英雄背靠碾盘壮烈牺牲。直到次日早晨,他还像活着一样,横眉怒目,倚立在石碾盘傍。有两位附近的居民于心不忍,冒死将英雄就地掩埋。-

当晚,日*的搜索毫无收获,那位独腿英雄的一颗手榴弹让*子心惊肉跳。河村命令日*暂时撤出镇内,分别到镇东郊东滩和镇西郊桃卜山安营扎寨。

晋绥*在这次阻击战中共击毙日*四十余人,自己也伤亡十几人。当晚日*把尸体集中到镇内刘家盐铺垛了起来,第二天又拉到落甫梁,并从镇内商号抢来席子、木料等,浇上煤油将尸体火葬。据后来的消息称,在被击毙的日*中,有一名大佐,名叫仲田胜春,日*将其埋葬在镇西公路北侧。人们都推测说,仲田胜春就是被那位独腿英雄炸死的。

(七)

昨天一后晌的枪炮声让南壕堑的居民们心惊胆颤,不知所措。听得出来,这次战斗比上次晋绥*攻占南壕堑的战斗要激烈得多。居民们也明白,这次攻打南壕堑的肯定是日*和伪*。人们都在心里暗暗祈祷:天助晋绥*打退日伪*,保佑南壕堑百姓平安无事。

然而,事与愿违。傍晚,居民们听见街上马蹄声急,马达声响,借住老乡家房屋的官兵都告别房东紧急撤离。设在曹家大院的旅部官兵也打包装备行囊,装车运走。旅部官员告别时叮嘱房东曹补龙老汉说,日*进城后必然要报复居民,大家要设法躲避一下。

躲避?这兵荒马乱的,日寇围城,守*撤退,往哪儿躲避呢?

所幸当天晚上日*并没有破门入户。听得一声爆炸和一阵枪声之后,街上反而渐渐安静下来。到了后半夜,整个镇子静得叫人害怕,闷得令人窒息,人们预感到一场灾难即将降临。人们都无法入眠,家家户户都在谈论着同一个话题:明天咋办?明天咋办?

“要设法躲避一下!”“要设法躲避一下!”曹补龙老汉反复琢磨着旅部*官告别时叮嘱的这句话,却不知如何是好。他把五个儿子都叫到自己屋里商量对策。大家分析一番作出一个判断:*子没有在镇里宿营,但也不可能撤退,很可能住在郊外,明天肯定要进城杀人放火。

“既然如此,那咱们也不能都在家等死,能躲还是尽量想办法躲一躲。”曹老汉拿定主意,督促五个儿子领上老婆孩子出城逃难,“趁现在*子不在城里,你们赶紧连夜到乡下亲戚家避一避。我留下来看家,反正你娘已走了,不用再担惊受怕了,我一个死老头子,*子还能把我咋的?”

听老爹这么说,五个儿子都表示不走。曹老汉急了:“你们不走我走!”

小儿子曹凤也急了:“爹,听我说,你看行不?”

“快说,没时间了!”曹老汉急不可耐。

“依我看,我大嫂和二嫂娘家都在乡下,我三嫂和四嫂在乡下也有亲戚,他们各家都有马车,赶紧都走。我媳妇是城里人,乡下没亲戚。再说家里留爹一个人也不放心,我们留下跟爹做伴。”

其他哥四个都不同意:“不行!那你和你媳妇孩子多危险呀!”

“不要紧,咱们东屋不是还住着五位山西来的房客嘛,都是年轻力壮的大后生,怕什么?”曹凤安慰哥哥们说,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都留在家里遭殃,也不能留下老爹不管。

曹老汉想不出万全之策,一跺脚作出决断:“都别说了!就按老五说的办!已经鸡叫头遍了,赶紧行动吧!”

哥四个迟疑不决,曹老汉火冒三丈:“还等什么?再不走就来不及啦!为了孩子们,我求求你们啦!”

曹凤推着哥哥们说:“爹生气了,你们快走吧!路上赶车小心点,找背静点的路走,别让*子发现。”

哥四个抹着眼泪走了。曹老汉老泪纵横,长叹一声:“老天爷啊!咋不把小*子都雷劈死呀!”

(八)

天亮了,却看不见太阳。乌云低垂,秋风萧瑟,令人不寒而栗。

昨天是年9月6日,农历八月初二;今天是年9月7日,农历八月初三。这两个最黑暗的日子是南壕堑人心中永远的痛点。

东滩村的村民林世虎也是一夜未眠。除了战火的惊吓之外,林世虎还有一件要命的急事。昨天后晌家里的水瓮就见了底,一家五口吃不上饭喝不上水,连院里猪食槽里积存的雨水都给孩子们喝了。可外面炮火连天枪林弹雨,谁敢出去担水?晚上又听说日*就在村外的草地上安营扎寨,林世虎几次要出去担水,都被老婆拉了回来。熬到天亮,林世虎看看外面没有什么动静,挑起水桶就往外跑。他心里明白,再不担水,一家人不被*子打死也得喝死。

水井在村东口,离林世虎家比较远。等林世虎跑到井台,就见一群*子兵正向村里走来。他不顾一切从井里打上来两桶水,挑上就往回跑,边跑边喊:“不好啦!*子进村啦!”

这时,领头的*子已经追了上来,举起东洋刀向林世虎劈头砍下,林世虎当即倒在血泊中。

村民崔瑞正在与老婆商量到山里逃难的事,听得有人喊*子进村了,他锁上屋门,拽上老婆就往外跑。老婆是小脚走不快,他打算先把老婆送到山沟里,再回来接上正在生病卧炕的小女儿。可等他再返回时,见村子里到处都是*子兵。他们逢院必进,见门就砸。*子的嚎叫声、枪声,夹杂着大人小孩的哭喊惨叫声,让崔瑞心惊肉跳。他猫着腰钻进自家院里,见屋门被砸烂,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年仅八岁的小女儿被*子用刺刀钉死在墙上,鲜血沿墙皮流下,墙脚下流了一滩。崔瑞惨叫一声“孩子啊!”,眼前一黑,昏到在地。

几个*子冲到村西头阎家大院门口,撞不开大门就用枪扫射。七十一岁的阎世祥老汉和三十六岁的儿子阎尚金,刚从屋里走出来想看看动静,正好*子把大门砸开,一阵扫射把爷俩杀害。所幸阎老汉昨夜把家里的女人和孩子都转移到了乡下,才避免了一场灭门之灾。

(九)

宿营在桃卜山的日*的大屠杀,是从镇西郊开始的。这伙強盗的手段更加残忍一一四处抓人,集中屠杀,西沙河变成了日*屠城的杀人场。

*子在西梁村郝家顺豆腐房附近搜捕了十几个居民,集中押到西河滩,強迫跪地,用机枪射杀。郝家顺在*子开枪前奋力挣脱,逃进附近的树林中。*子发现后举枪追杀,但没射中,郝家顺才逃了条活命。

四十多岁的木匠马喜刚是张家口人,在南壕堑做工,不幸被*子抓住。马喜刚知道凶多吉少,在被押往西沙河途中路过罗六子店铺门前时,拼命挣脱跑进店铺里。五六个*子追进去再次把他抓住,连同店铺里的几个人一同押送到西沙河。这时,西沙河已集中了不少人。*子当着众人的面,把马喜刚用刺刀活活挑死。

一个日本*官用笨拙的汉语吼叫道:“叭嘎呀噜,谁还敢逃跑?先死拉死拉滴!”

人群里有个叫王根虎的后生见势不妙,不顾*子的恐吓,突然转身冲进背后的树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子恼羞成怒,朝树林里猛烈扫射一通,然后把抓来的人包围起来,强令男女分列两排,面对面跪地。

日本*官和*子兵嘀咕了几句,*子们嘿嘿狞笑,开始动手。一个*子嘻皮笑脸走近女人那一排,揪住一位中年妇女的头发,看看她的脸,猛的一刀砍下她的头颅。冤*的鲜血如注如喷,射了屠魔一脸一身,众魔却嘻嘻哈哈,开怀大笑。就这样,*子们把杀人当作一种娱乐、游戏,争先恐后,轮流上阵。有的用战刀砍头削肩,有的用刺刀穿胸挑肚,半个钟头屠杀了二十多名无辜平民。顿时横尸遍地,血流成河,西沙河变成了红沙滩。

(十)

中午时分,东西两路*子都杀进了镇中心,一场更惨烈的杀人比赛在各个院落进行着。

一伙杀红眼的*子来到中山街曹家大院墙外。墙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这条刺眼的标语,戳痛了*子的狼心狗肺。这条标语他们在中国到处都会看到,就连目不识丁的*了兵也都知道这是辱骂他们祖宗的话,所以特别敏感。这伙*子围在标语前呜哇嚎叫一顿,气势汹汹地砸开大门,冲进院里,一阵疯狂地打、砸、抄、抓,所有房屋的门窗全被砸碎,屋里的人全被赶到院中,家具全被推倒,翻箱倒柜搜了个遍,连牛棚马圈、鸡舍狗窝都不放过。虽然没找到什么可疑人员,却也有重大发现。一个*子兵在屋里翻出一个*用水壶,另一个*子在马圈找到一把骑兵马鞭。*子小队长立即派人去报告河村支队长。

一看这阵势,曹补龙老汉便知今天在劫难逃。他左右看看,两边贴身站着的是五儿子和大孙女婿;回头看看,身后站着五儿媳和大孙女,她俩身后还有来自山西的五位房客;五儿媳怀抱不满周岁的小孙子,另外两个大点的孙子藏在他身后低声哭泣。曹老汉好一阵心痛,闭上双眼,泪水直往心里流。但他又暗自庆幸昨夜送走了十几口家人,只可惜大儿子家的女儿和女婿没有走成。他俩口子本是来探亲的,没想到遇上战火,不敢返家,也不愿拖累父母。本想瞅个机会跑回郊外的家中,然而命运却偏不给他俩这点机会。

不一会儿,一伙*子簇拥着河村闯进院来,陈生紧跟在河村的庇股后头。河村手提东洋刀先在院子里转了一周,笨重的*靴像铁蹄一样,发出令人恐怖的“嘎嘎”声。当他走进南屋磨坊时,盯着石磨狞笑道:“哟西,好地方!”

陈生赶紧凑过去迎合道:“太君,不错,这是磨面滴地方,咪西咪西滴面。”

“饭桶!”河村鄙视陈生一眼,大步走到院子中间的人群前,将*刀拄在脚前,目光凶凶地扫视着曹家众人。

河村走到曹老汉面前,装出一副和善的样子,问道:“老头,你滴不要怕,皇*喜欢良民。你滴说实话,你家里晋绥*滴有?”

曹老汉不冷不热地答道:“没有。这些人都是我的家人和房客。”

“房客?什么滴房客?”河村不懂得什么叫“房客”。

陈生赶紧上前献殷勤:“太君,房客就是外地来这里租房子住的人。”

河村一听顿生疑心,马上追问:“谁是外地来滴?站出来!”

五位房客从后面走到前边,其中一位膀大腰粗的中年男子不慌不忙地说:“我们五个人是住在他们家的房客。”

“从什么地方来滴?”

“山西浑源县。”

一听“山西”二字,陈生心中一惊,忙又上前献殷勤,伸长脖子对河村耳语道:“太君,晋绥*就是山西的*队。”

河村讨厌陈生神秘兮兮的样子,喝斥道:“你滴说什么?大声滴说话!”

“嗨依!报告太君,晋绥*就是从山西来的,是山西阎老西的*队,所以人们管它叫西*。”陈生想报一箭之仇,巴不得抓几个西*出出气。

五位房客瞠目怒视陈生,陈生缩回脖子后退两步。

“索噶!山西来滴?”河村走到房客跟前,目光如刺紧盯着那位中年房客的眼睛问道:“你滴西*滴干活?”

“不是,我们是在这里做工的。”房客回答得很干脆。

“做工滴?我看你们就是西*!”

“不,长官,我们有良民证,还有通行证。”中年房客说着从身上掏出证件,其他房客也都赶紧掏出证件来让河村看。

河村回头叫陈生:“你滴来看看,什么滴证?”

陈生点头哈腰跑过去仔细查看了一番,回河村:“太君,他们的良民证、通行证是真的。不过一一”

“不过滴什么?”河村追问陈生。

“不过,这些证都好弄,谁都可以搞到。”

中年房客怒视陈生,低声骂道:“哼!狗腿子!”

“太君,他骂人。”陈生仰视着河村,一副摇尾乞怜的走狗相。

“西*死拉死拉滴!押到磨坊去!”河村一声令下,十几个*子蜂拥而上,把五位房客推进了磨坊。陈生幸灾乐祸,嘻皮笑脸。

河村又走到曹老汉面前,一把揪住老汉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你滴说,他们是不是西*?”

曹老汉摇摇头。

河村从一个*子手中拿过那个*用水壶,举到曹老汉的眼前,吼叫道:“你说,这是谁滴?”

曹老汉双目紧闭,又摇摇头。

河村回头问陈生:“这是你滴*队滴?”

陈生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不不是。太君,这像是西*的。”

河村又拿出那把马鞭,喝问曹老汉:“这个是不是西*滴?”

曹老汉连眼也不睁,又摇摇头。他心里已拿定主意,不管*子问啥,一字不吐。他知道,今天说什么也过不了关,说话反而会连累别人,刚才房客被抓就是教训。

河村仍不甘心,示意陈生:“你滴来问问。”

陈生狐假虎威,皮笑肉不笑地凑乎到曹老汉跟前。曹老汉猛地瞪大眼睛,横眉冷对狗汉奸。陈生吓得倒退几步,藏在河村屁股后面。

“叭嘎!你滴哑巴了滴?”河村恼羞成怒,左右开弓,连扇了曹老汉四个耳光。曹老汉趔趔趄趄,眼看要摔倒,孙女和女婿急忙扶住。曹凤一个箭步蹦到曹老汉前面,双手叉腰,双目眥裂,怒视河村。河村后退一步,身傍*子都举起了枪。曹老汉使尽全身之力,一把将曹凤拽到自己身后。由于用力过猛,爷俩一起倒地。

“嘿嘿嘿……”河村一阵冷笑,下令把男人都押到磨房去。

曹老汉在五儿子和孙女婿的搀扶下慢慢往磨房挪动。曹凤回头看看妻子,妻子惊恐无助,泣不成声,一手抱着小儿子,一手牵着二儿子,而大儿子则由大姐姐护在身前。曹凤想返回去跟妻子说句话,刚一转身,就见身边一个*子举刀向他砍来。曹凤本能地用双手护住头顶,手指被砍断好几根。

“我操你祖宗!”曹凤怒不可遏,举起两只血淋淋的拳头向*子冲去,两个*子一齐举刀向他乱砍一阵。顿时曹凤血肉横飞,倒在血泊之中。

妻子见状,放下孩子,不顾一切,发疯似地扑向*子。一个*子举起刺刀捅入曹凤妻子的胸膛,还使劲搅动了几下。曹妻血流如注,气绝身亡。其八个月大的小儿子见妈妈倒在地上,嚎啕大哭,挣扎着向妈妈爬去。这时,两个*子像恶鹰叼雏鸡似的扑向孩子,一人抓住孩子的一条小腿,嘴里叽哩咕噜地嚎叫着,二人一齐用力,活活将孩子撕裂。孩子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断了气息。

曹老汉在磨坊里听见小孙子的惨叫声,怒吼一声:“牲口!爷跟你们拼了!”正要冲出磨坊,河村下令开枪。十几个*子一齐向磨坊里开火,曹老汉和孙女婿,还有五名山西浑源县的房客都倒在磨坊里。

曹老汉的孙女眼看着亲人一个个倒下,一把将曹凤夫妇的二儿子也拉过去,用双手紧紧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她想保护弟弟,却不知该往哪儿躲。磨坊的枪声响起,她本能地拉着两个弟弟往正房跑去。可还没等跑到屋门口,*子又向她们开了枪,姐弟仨紧紧拥抱着倒在血泊中。

至此,河村这群刽子手在曹家大院再也找不到屠杀对象,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去。但是他们欠下的这十三条人命的血债必须铭刻在日本*国主义的罪行录里。他们是:

曹补龙,七十四岁;

曹凤,曹补龙之五儿子,二十六岁;

曹凤之妻,二十三岁;

曹补龙之孙女,三十五岁;

曹补龙之孙女婿,三十七岁;

曹凤夫妇的三个男孩,年龄分别为十二岁、八岁、八个月。

除曹家祖孙三代八口人之外,还有来自山西浑源县的五位房客。

若不是曹补龙事先安排四个儿子携家人到乡下避难,曹家必遭灭门之祸。

(十一)

就在河村亲自坐镇曹家大院大开杀戒的同时,*子在张家大院、谢家大院、邓家大院……以及大街小巷,上演了一幕幕触目惊心、惨绝人寰的人间悲剧。

一伙*子冲进离曹家大院不远的张家大院,一通搜查之后,发现有人躲藏在车棚里,一阵乱枪扫射,当场被打死四人。他们是:张纬(二十八岁)、张佃秀(二十八岁)、高亮(三十八岁)和一名长工。张佃秀之父张恒(四十五岁)虽侥幸不死,但身中七处枪伤,两年后亦不治身亡。

在谢家大院,*子见屋里、院里空无一人,便疯狂打砸搜抄。房客刘世昌不幸被搜出,刚跑到院中,就被*子用刺刀捅入肋间。刘世昌扑倒在地,血流如注。其子刘珍从藏身之处的缝隙间看到这一幕,赶紧跑出来扶起父亲,脱下外衣,撕下袄大襟给父亲包扎伤口。这时,已经走到大门口的一个*子,瞄准刘珍连开两枪,刘珍当即身亡。

邓家院里的居民昨夜大多数都转移了,只留下邓五和姓席的两个老汉。*子闯进院后,先把席老汉枪杀于院中。邓五老汉听得院中枪响,赶紧蹲在灶火旮旯躲避,两个*子进屋后一起举枪开火,将其射杀。

居民翟金元和王玉两家人都外出躲避,屋门锁得严实,*子一时砸不开,便放火把两家的房屋全部烧掉。一时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但无人敢出来救火。

开醋铺的史美直掌柜听得*子敲门,急中生智,跑进翻醋坯房间钻进一个大醋缸中。*子进院后四处搜人,有个*子撩起门帘走进醋坯房,刺鼻的醋味熏得*子睁不开眼,哇哇叫着退了出去,后边的*子也都跟着退走,史美直才侥幸躲过一劫。

中山街有一位姓肖的老者,曾当过私塾先生,写得一手好字。如今年过六旬,在家赋闲,经常为人代写家书。待人和善,口碑极好,人们都尊称他“肖先生”。当*子到处杀人放火时,善良的肖先生才感受到危险迫近,也想出去躲躲,但刚走到邻居朱二魁门前就被远处的*子射杀。

家住街西头的杨广仁,小名八十一,新婚不久。小两口来不及逃难,就躲进自家院里的简易防空洞里。被搜出后,一伙*子兽性大发,将杨广仁的媳妇拉进屋里实施轮奸。杨广仁想冲进屋里去救媳妇,被屋外的*子乱枪打死。

……

(十二)

面对日*的血腥屠杀,南壕堑的天主教教民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他们那“全能的天主”。从昨天黑夜到今天中午,不断有人跑到天主教堂寻求保护。来者大多为教民,也有一些非教民。教堂的神父和修女慈悲为怀,来者不拒,全都收留在教堂内。教民们多么希望“全能的主”能够保佑他们逢凶化吉,转危为安啊。

南壕堑的天主教大教堂是十九世纪七十年代由比利时教主德.沃克主持建造的,至今仍然由比利时和波兰的神父和修女驻守并主持教务,是一处合法的国际宗教机构。这一点,日*是心知肚明,本应予以保护。但是,狂妄的日*根本不把国际规则放在眼中,二十多天前日*空袭南壕堑时,就公然向这座又高又大、特别醒目的尖顶洋教堂,投下两颗炸弹。今天日*杀进了南壕堑,当然也不会轻易放过这座教堂。

不过,河村多少也有点忌惮国际影响,而且他也知道,这些欧洲来的宗教人士对日*不大友好,不好对付。所以他决定亲自去交涉。

河村带领着一队*子径直向天主教堂冲去。就在他们快要到达时,还看见有人跑进了教堂,而当他们走近教堂门口时,“咣”的一声,门关上了,河村一伙吃了个闭门羹。

一个*子举起枪托就要砸门,被河村喝止:“叭嘎!用手敲。”

“噔噔噔,噔噔噔……”*子敲了好大一阵,才有人出来开门。

开门的人正是比利时籍神父,教民都尊称他“田神父”。田神父身后还跟着一位修女,人称“二姑奶子”,波兰籍,精通汉语,也略懂日语。

开门后,田神父堵在门口,摇头摆手,表示不欢迎来者进入。

河村用生硬的中国话说:“你滴这里藏有中国滴*人,我们要搜查。”

修女二姑奶子在中间翻译,把河村的话翻译给田神父,再将田神父的话翻译给河村。

田神父:“我们教堂里只有虔诚的教徒,没有*人。”

河村:“我们能辨认出谁是*人,请配合我们的搜查。”

田神父:“教堂是天主的圣地,神圣不可侵犯!*队不可进入!”

河村:“我们大日本天皇才是至高无上、神圣不可侵犯的!进!”

河村一声令下,*子们推开田神父和修女二姑奶子,強行闯入教堂。

田神父:“我抗议!我抗议!”

但是口头的抗议毫无意义,日*进入教堂后不由分说,把聚集在教堂里的四百多名居民,统统赶到教堂大院西北角的空场上。*子耀武扬威,杀气腾腾,在四周架起机枪,似乎马上就要大开杀戒,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教民们或站或坐或跪,双目紧闭,左手按胸,右手在胸前划着十字圣号,心中默默祈祷着:全能的主啊,快来救赎我吧!。

田神父和修女二姑奶子紧追着河村大声疾呼:“你们不能这样滥杀无辜,他们都是平民百姓,都是我教的教民!”

河村停下脚步,扫视面前这黑压压的一片人,发现其中大多数是老人、妇女和儿童,不免有些失望。这时,田神父怒气冲冲地站到了他的面前;随后修女二姑奶子也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面带愠色,但一点也不耽误翻译工作。

田神父:“日本国和比利时是有外交关系的,你们不能如此无礼!”

河村:“这是在中国,不是在比利时。”

田神父:“可这里是比利时的宗教机构,你们侵犯了我们的宗教自由权利!”

河村:“不不不,我们不管宗教活动,我们只管找中国*人。西*,西*,你知道吗?”

田神父:“无论是西*还是东*,教堂里都不欢迎!”

河村:“那就让我们清理一下吧,你的教民都可以回教堂里,不是教民的留在这里。”

河村与几个*子嘀咕了一阵,宣布:所有人都必须接受检查,检查通过后就可以回到教堂里。

河村安排每两名*子为一组,共分四组,对居民逐一进行检查。检查时除了搜身,还要相面、观察手相,特别是对青壮年男子查看得格外仔细,凡是手上没有老茧或是系皮裤带的,都被留下,最后集中起来有四十来人。

河村:“这些人都可能是西*留下的人,必须就地处决。”

田神父一听急了,反问道:“你凭什么说他们都是西*?”

河村:“你看他们的手,都不是干活的良民。”

田神父:“不能这样推测,我们的教民来自各行各业,不光是做工务农的,怎么可能手上一定都有老茧呢?”接着田神父拉过几个男子,一一给河村介绍,“他是教师,他是商号掌柜,他是看病的大夫……”

河村不相信,反问田神父:“你怎么都知道?你是如何认识他们的?”

田神父理直气壮地说:“他们都是我的教徒,常来教堂做弥撒,参加祈祷活动,不仅认识,而且很熟习,他们根本不可能是西*!”

田神父据理力争,毫不退让。他见河村迟疑不决,又毫不犹豫地向河村提出:“我愿意向我主宣誓,并以我的人格和性命为我的教民担保,我面前的这些人都是虔诚的天主教民,如查出其中有*人,我愿承担一切后果!”

修女二姑奶子也站出来,划过十字,双手合十,念道:“主啊,我也愿意担保!阿门。”

田神父接着祈祷:“全能的主啊,绝不能把我们的天主圣地变成杀人场所。阿门!”

田神父见河村神情有所缓和,又对河村说道:“事关人命,事关国际关系,我将向我国驻华领事报告,希望通过外交途径化解*事冲突,以防事态扩大,两国关系恶化。”

此时,河村内心正自相矛盾,既不甘心输给这两个欧洲*毛男女,又担心事情闹大造成国际影响,不利于日本。于是,见有台阶可下,便顺水推舟道:“好吧,我也会向我使馆报告,严密监视教堂的一切活动,如果发现有危害我大日本的行为,必严加惩办!”

河村一挥东洋刀,*子随即撤出教堂。田神父和修女二姑奶子都长吁一口气,二人击掌庆祝。

田神父招呼院子里的居民:“请大家都进教堂,让我们做一场灾后祈祷的弥撒吧。”

街上还有零星的枪声,教堂里却传出一阵阵诵唱圣经的歌声:“……他仁慈善良的爱,领我冲破狂风巨浪,主如一颗明亮的晨星,带给我无限的希望……”

(十三)

日*在南壕堑镇里的大屠杀持续了五六个小时,到后半晌,才开始撤离。但是,就在返回宿营地的途中,*子还不忘对手无寸铁的郊区农民再杀个回马枪:或顺手牵牛牵羊,或捎带赶猪抓鸡,或搜刮农家口粮,然后用*车拉回*营,用于改善伙食。更可怕的是,每个*子兵都想利用这段“自由活动”时间捞点外快,趁机向老百姓勒索钱财,充实自己“小金库”里的“私房钱”。*子尤其对中国的银元情有独钟,每到一户就“呜哩哇啦”叫嚷着,用手比划着要银元,给了就饶命,不给就要命。

西菜园的高秀山一家,上午行动得早,躲的躲,藏的藏,幸免遭遇*子的祸害。后半响突然又听得有人砸门,而且一伙人在门外呜哇乱叫。高秀山知道大事不好,*子又来了。他赶紧把老婆和三个儿子藏好,自个去开门应付*子。心想:我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头子,它能把我咋的?

高老汉一开门,五个*子端着三八大盖将他团团围住。其中一个*子用手比划出一个圆圆的形状,嘴里吼叫着:“这个,这个滴有?”

高老汉明白,*子这是向他要银元。高老汉家里人口多,种菜收入有限,平时还得靠给人帮工才能免强维持生计,哪里拿得出银元?高老汉摇摇头摆摆手表示没有,其身后的一个*子举起枪,对准高老汉的后脖颈就是一枪。高老汉应声倒地,血流如注,从院门里流到了院门外。

*子见东房里有人,就冲了进去。东房里住的是一位姓席的光棍老汉,已六十多岁,耳聋眼花,反应迟钝。*子也比划着跟他要银元,席老汉没什么反应。*子看他也没什么油水,便将他拖到山药窖边开枪打死,一脚将尸体踢进山药窖里。

*子没有得到银元很失望,也不再进屋搜查,见院子里有几只鸡,便每人抓了一只勿勿离去。

另一伙*子闯进农民高顺的家中,屋里院里搜了个遍,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找到,只抓住高顺一个人。高顺有四十来岁,夫妻俩拉扯着三个未成年的孩子,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昨天夜里,高顺听得风声不对,便把老婆孩子转移到了姥姥家。高顺放心不下自己的家,今天下午独自跑回来看看,不幸遇上*子又返回来。*子比比划划向高顺要银元,高顺拿不出来。一个*子把刺刀捅入高顺的肚子里。高顺倒地挣扎,痛苦地叫喊,另一个*子又向他连开两枪,将其杀死。

桃卜山日*宿营地附近的瓦窑沟村,是这次日*扫荡的重灾区。虽然由于村民转移躲避比较及时,人员伤亡较少,只有老皮匠宋石子出村躲避晚了一步,被*子发现后枪杀于河沟里。但是,这个无人村庄却成为*子的临时后勤仓库,缺什么就到村里找什么。各家屋里屋外都搜遍,箱箱柜柜翻个底朝天。金银财生自不必说,值钱的东西全被拿走,米面粮油全被装车运走,牛羊猪鸡全被杀光吃光。等*子走后,村民返回家中,发现全村只剩下一只鸡。因为这只鸡在*子捕捉时掉进了山药窖,才幸免被*子吃掉。

……

(十四)

天近*昏,看不见夕阳,也没有晚霞。这一天,从早到晚一直就这么阴沉沉的,冷飕飕的。

疯狂作孽一整天的日本*子,一个个满载而归,分别回到东西两个宿营地。当河村驱车来到桃卜山营地时,营区里一片喧嚣,空气里弥漫着炖肉的香味。*子们有的敲击钢盔,有的敲打着饭盒餐具,有的在唱,有的在跳,一派群魔乱舞,*哭狼嗥的景象。他们是在庆祝胜利,也是在发泄不满。他们今天杀人杀得太辛苦了,连午饭都没吃上,而晚餐又让他们等得如此焦急。不过那扑鼻而来的佳肴美味,稍微让他们得到些安慰。他们知道,他们抓来的牛羊猪鸡都已下锅,过一会儿他们就可以享到自已的“劳动”果实,就可以狼吞虎咽、大块朵颐了。

河村看得有点生气。他临时决定,他要在这儿主持一场晚餐前的祈祷仪式。他立即传令:全体集合。

营地里一阵骚动之后,很快安静下来,四五百号人整整齐齐、规规矩矩地站在了河村面前。河村面向西方,部下官兵们面朝东方。

河村“啪”的一个向后转,下达口令:“向我大日本天皇陛下鞠躬!”

全体行九十度鞠躬礼。

河村又举起右拳高呼:“天皇陛下万岁!”

全体举拳齐声高呼:“天皇陛下万岁!天皇陛下万发!天皇陛下万岁!”

河村“啪”的又一个向后转,又发出口令:“让我们齐唱*歌《走向大海》。”

“走向大海,让浮尸飘满洋面;冲向高山,让尸骸填埋沟堑;我为天皇死,死而无憾……”

河村这一群东洋*子,一个个脖颈僵直,目露凶光,翕张大嘴,鼓动腮帮,使尽全身气力,从喉咙里吼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歌词。歌词里字字句句都是尸啊死啊的,充满血腥味。日*之*歌正是他们在南壕堑所作所为的真实写照一一嗜血成性的日*,冲向南壕堑,血流成河,尸骨成山。

唱罢*歌,河村训话:“天皇陛下至高无上,愿为天皇赴汤蹈火,生为圣战武运长久,死为天皇九段坂见!今天的胜利是天皇保佑,今天的晚餐是天皇赏赐。我们感恩天皇,感谢食物!”

晚餐开始了,河村假惺惺地跪地闭目,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阿他打克马素!”(意为感谢美食,我开用了!)

每个*子开吃前也都这么表演一番,然后就是一场狼吞虎咽的饕餮大餐。这群魔*不仅双手沾满了南壕堑人民的鲜血,而且吃的喝的也都是南壕堑人民的脂膏和血汗。

就在河村主持日*晚餐前的祈祷仪式时,在南壕堑天主教教堂里,四百多名教民和非教民的祈祷也仍然还在进行着。他们感谢“全能的主”保佑他们逢凶化吉、转危为安。但是,他们也领略了*子的凶残和暴虐,谁也不敢离开教堂半步,已经在这里跪着祈祷了整整一天。不过,比起在家里不幸遇难和外出逃难不知死活的乡亲们,他们真可算得上是上帝的幸运儿了。

曹家大院里十三具尸骨仍在磨坊和院中晾着,而曹补龙老汉的四个儿子及其家人虽连夜逃到乡下,也不知是否真的脱离了危险。就算是他们都安全脱险,他们却不知留在家中的老少三代八口人都化为冤*,而且死得那么惨烈。当他们再回到家时,又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小脚女人崔瑞之妻,她在山沟里等待丈夫接女儿出来,却不知女儿早已与她阴阳两界,再难团聚;而丈夫昏死过去,不知是否还能苏醒。也许她急不可耐,迈着小脚寻回家去,她能承受住如此残酷的打击吗?

还有林家、阎家、张家、谢家、邓家、高家……

夜幕降临,南壕堑镇黢黑一片,死气沉沉。家家户户黑灯瞎火,悄无声息。不知有多少人家遭遇灭门之灾,尸骨无人收殓;又有多少人家生离死别,阴阳两界,有人在家中遇难,有人在外面逃亡;更多的人家则是全家出逃,有家不能归。

据事后维持会统计,南壕堑惨案,日*共屠杀我无辜同胞二百三十余人,掠夺财物无其数。经过这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南壕堑这座塞外名镇,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人口锐减,民生凋敝,商店停业,学校停课。白日间街市无人,深夜里仍有哭声。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两个多月,南壕堑变成了一座死城。

血染南壕堑之后,日*唱着嗜血的*歌继续向西进犯。9月19日占领兴和,9月3日又制造了骇人听闻的田家镇惨案,杀害我无辜同胞二百九十九人……

日*欠下的累累血债,罄竹难书。

作者简介:韩崇理,曾用名韩存礼,男,汉族。年9月出生于河北省尚义县炕塄村。年一年在南壕堑初级中学读书;年-年,考入商都师范学校;年一年,考取内师大中文系深造;年一年,先后在多伦县一中、二中任教;年-年,任多伦县教育局副局长、局长;年一年,任中共多伦县委任组织部长、县委副书记;年一年,任多伦县人大副主任;年年,任多伦县*协调研员;年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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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义风云录(报告文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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